关于《微杂院》的故事脚本 李涵
《微杂院》的故事脚本主要脱胎于对标准营造建筑师张轲的采访。然而采访时却发生了意外的插曲,我的录音笔出了故障,导致有3/4的内容没有录上。我不得不依靠记忆将脚本完成。
大脑对信息的处理显然和机器不同,我用记忆回顾采访时所剩的仅仅是几个片段。我一度担心材料不够,但最终发现这些被记住的片段有足够的力量,它们甚至可以激发其他的记忆,并最终建构起《微杂院》的故事。或许大脑自然的记忆是海量信息最好的筛选器。
【片段一】
张轲谈到对胡同的情怀始于在北京读书的时候:“冬天下着雪,我骑车在胡同里遛,鼻子里可以闻到烧炉子的煤烟味道。突然从院门里钻出一个小女孩,但一晃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。”尽管已是20多年前的回忆,但张轲讲得是这么具体,充满了画面感。
【片段二】
今天的胡同里有大量的违章建筑,有的甚至有几十年的历史。社会对于违建的态度通常是否定的。但是在微杂院这个项目上,张轲拆了一个违建(小厨房),又在原址上盖了一个违建(一个小展厅兼景观平台)。我在采访时提到“违建”,张轲立刻打断了我,他说:“我们管这样的建筑叫‘没有登记的建筑’(unregistered building)。”和“违建”相比,这是一个中性词。尽管只是换了个名称,但背后却是对“违建”截然不同的态度。事实上,“没有登记的建筑”已经是胡同肌理和历史的一部分,而且是和近几十年胡同生活最密切相关的一部分。
【片段三】
很多年前我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叫《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》。写这个脚本时,我又在网上看了一遍。看完以后,我觉得它依然是反映胡同生活最好的电视连续剧。其中有一段情节:张大民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在院里盖了一个违建,屋子中央有棵树。在这个有树的屋子里,张大民有了自己的儿子,就叫张树。孩子成为他生活最大的希望。看完这段,我觉得对于张大民和千千万万生活在胡同里的居民来说,四合院和“没有登记的建筑”是平等的,谁也不应该被抹掉。
【片段四】
我去微杂院现场调研的时候是冬天,院子里空空的。和设计周时一群孩子看书玩闹的场景有着天壤之别。我登上张轲建的“没有登记的建筑”,看见屋顶有一只猫在晒太阳,猫看见我,扭头走了……我采访时提起冬天的现场,张轲说:“运营是个关键问题。这旁边就有一所小学。我希望这里能成为一个小学生课外活动的基地。”我知道张轲说的那个小学是炭儿胡同小学。多层板楼,每个窗户外都有一个坚固的铁笼子,学校和胡同被一堵高墙隔离,墙顶上是半人高的铁网。学校的大门是一扇坚固的黑色铁门。我突然觉得这些元素暗示的空间怎么那么像……
【片段五】
老王,50多岁,单身,是微杂院仅剩的两位住户之一。每次我去微杂院,呆的时间一长,老王都会从屋里出来,跟我聊。他衣服好像从来没换过。鞋永远是那双解放绿胶鞋。头发和胡子多年不理,老长,风一吹在头的周边盘绕,像是一个修炼了几十年刚从洞里出来的老道。我进过他的屋,下不了脚,看一眼心里难过一年。张轲认为建筑是终极的、最难得到艺术品。好的建筑可以改变人的生活方式。“等微杂院改好了,老王应该能讲讲卫生了。”
【片段六】
有一位建筑师问我:“我去看过微杂院吗?”
我说:“看过啊,好多回。你觉得做得怎么样?”
他说:“那棵树太棒了!”
老王跟我说:“你看院里这棵槐树了吗?可着北京城也找不到几棵了。”
六个片段——“冬天的煤和小女孩”、“没有登记的建筑”、“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”、“猫和小学”、“老王讲不讲卫生”和“大槐树”最终串成了《微杂院》的故事。
《微杂院》选自《一点儿北京•大栅栏》。本书是作者李涵、胡妍继“中国最美的书”《一点儿北京》之《三里屯》《七九八》《南锣鼓巷》后,于2015年创作的全新城市绘本作品,图解北京大栅栏胡同里最有趣的10个空间。
绘造社由建筑师李涵和设计师胡妍创立于北京,是一个融合建筑、艺术、设计、城市研究、流行文化的创作平台,致力于探索当代城市文化的新型创作模式。